文/秋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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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老同事告诉我一令人伤感的消息，曾经的同事秀媛，于五年前去世了。算起来，她去世时刚刚过六十岁，正是该安享晚年的时候。

三十多年前，秀媛因为婚姻的失败大病一场，若不是家人看得紧，差点就想不开走了绝路。后来，为了远离这伤心之地，她远嫁外地，从此便再没听到过她任何消息。

当年的秀媛，高中刚毕业就参加工作了。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被父母娇宠，兄姐呵护，性格有些娇柔。她毕业的那年，刚好有了老职工退休可以安置子女Ding替岗位的政策。父亲不想让她这个最小的女儿在农村吃苦，哥哥姐姐也没有人与她争抢，她便顺理成章地顶替父亲上了岗。

刚上班的时候她很瘦很单薄，梳两条齐肩短辫，皮肤较黑，穿一身不太合身的衣服。说话轻言细语，文文静静的很腼腆，气质上有几分单纯土气。

几年以后，她胖了一些，皮肤白了，穿戴打扮也洋气了很多，气质上有了非常大的变化。单位一老同事很喜欢她，为她介绍了城里的对象。

那时候，虽然同是吃商品粮的非农业户口，工作单位在农村的，想找城里对象却是不太容易的。等级观念，门当户对，在那个年代也是很被人们看重的。介绍人与男方家长是多年朋友，用我们当地的说法，这媒人很硬，在对方那边说话，有一些分量。

秀媛与男孩子相亲， 次就彼此看中。那个年代人搞对象，相看两不厌就算成了。婆家就要准备定亲宴。说是宴，其实就是很简单的包饺子招待一下。这顿饺子 的讲究，是不能用韭菜，因为韭菜的属性是割一茬又一茬，对于婚姻来说，这表示不吉利。

定亲宴上，女方娘家来个陪伴者，再就是媒人加上婆家亲人。条件好点的，饺子以外加几个菜。吃完饭，婆家给点定亲礼，记得那时候最多的也就是一百块钱，加块衣料就差不多了。

这样一个简单的历程，一对新人，从陌生人仅仅是发展到一般熟悉，感情几乎都是空白的。挺多人一直到结婚，都不一定有过多少语言交流。所以那时候有句话经常被人说起——“先结婚后恋爱！”

秀媛那时的恋爱，与其他人不一样，她与那个男孩子的感情升温很快。相亲成功以后不久，他们的定亲宴就办了，据说搞得挺隆重的，参加的人不少。后来知道，那男孩子的父亲是县里某重要Ji关的一把手，参加定亲宴的，有不少是他的同僚、下属过来捧场助兴的。

定亲以后，男孩子经常利用休息日来单位看望秀媛。俩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偶尔，他还会利用秀媛休息的时候，带她出去玩，或者带她去家里住住。当时同事们都挺羡慕，觉得秀媛真是命好，婆家有身份地位，对象俩人还那么投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遇的好姻缘。

他们相处一年多，婚期就进入到议事日程。就在那时，人们忽然发现秀媛男朋友来的次数少了，秀媛眉宇间也多了几分忧郁。猜测同伴心思，是所有女孩子共同的心理。那段时间，人们开始议论，说好像秀媛婆婆对秀媛不是很满意。那时期，她公公职务又有提高，去了市里一更重要的单位任职。是不是她婆婆觉得秀媛与他家不般配了，以前好像听说，她嫌弃秀媛是农村家庭出身。

猜测毕竟不是耳闻目睹，秀媛的婚礼如期举行了，人们的议论由之前的质疑改为替她高兴了。

可是，秀媛的喜糖还在同事们嘴巴里留有甜蜜的回味时，秀媛那边就出事了。她新婚的一周后，忽然大出血，幸好家里用车方便，单位司机把车开医院，不然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病情稳住以后，医院的婆婆先回了家。到家以后，她去查看了秀媛房间的尿盆儿。那个年代，县城住房也都是老式平房，家里没有厕所。每家每户晚上为了方便，都是要备尿盆儿的。婆婆仔细地将尿盆儿里的污物倒出来翻看，发现里面好像有东西。

医院，找主治医师问到底什么原因引起的出血。医生是熟人，知道病人是刚结婚的新人。她的回答有些犹犹豫豫模棱两可，比较模糊地说，好像医案中有记载，夫妻Sheng活有出现这样情况的案例。

婆婆从医生含糊的说辞中，坚定了自己的猜疑，她认定秀媛这情况属于Liu产。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很被人诟病的丑事。婆婆一向在家里专横跋扈，自认对子女的管教是很严格的，他不相信儿子能在婚前守不住这个底线。即使真的是儿子所为，这媳妇儿也太过随便了，以我们这样的家庭，怎么能让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发生！

婆婆先把媒人叫到家里，言语间流露出对媒人的不满，说你这是给我们找了个啥人进门啊？出了这事儿，媒人本就感觉到非常难堪。被当面埋怨，脸上更是挂不住了。她不认可婆婆的说法，说秀媛在我身边这么几年了，人品我是敢打包票的，你可以去单位走访走访。至于现在出这事儿，也没啥磕碜的，俩人早就领了证，是合法夫妻，有啥丢人的！

婆婆竟然说：“是不是我儿子的还两说着呢，我教育的儿子，懂得规矩！”

俩人谁都不服谁，差点在家里打起来。后来媒人找个台阶说：“这事儿啊，还是听听你儿子的吧，咱们吵吵这没用。”

于是，医院守护的儿子喊回家，公婆加媒人一起，开始了“三堂会审”。婆婆先发话了：“这事儿给家人丢尽了颜面，让你爸我俩都出不去大门了！”

公公很隐晦地问儿子到底咋回事，儿子吭吭哧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媒人说：“事儿该咋说咋说，别冤枉人就中！秀媛一个女孩子，被冤枉了以后没法做人了！”

见儿子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婆婆定了调子：“我不管这事儿到底咋出的，我得考虑这个家的脸面。看上去文文静静老老实实的人，竟然这么随随便便不懂廉耻！我这个家容不下这样的人！不能让她毁了我们这个家的名声！”

医院住了三天出院，由自己亲姐姐陪着回了婆家。一进家门，就接到婆婆递过来的Li婚协议书。医院这两天，已经预感到一场风波在等着她。她怀着侥幸心理回来，觉得丈夫应该能保护到自己。

此时此刻，Li婚协议书拿在手上，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她也像被雷击了一样差点晕倒。她靠在姐姐身上看向站在衣柜旁边的丈夫，只见他脸通红，低头站着，两只手握在一起搓来搓去。眼泪在滴滴落下，却不开口说话。她愤怒地把手里的协议书狠狠地摔到男人脸上，就晕倒了。

等她醒过来时，医院里了。围在自己身边的，全是自己娘家人。她放声大哭，娘家人只是怒骂婆家人，骂那个没骨头的男人，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安慰她。

几天以后，她出院了，直接被家人接回了娘家，从此病卧挺长时间。那以后，她再没有回过单位一次。

后来听说，若不是家人看得紧，她差点就走了绝路。再后来，他们的婚到底怎样离的，同事们都不太清楚了。又过了一年多，听说她改嫁外地，丈夫是一位Ji关Gan部，年龄比她大七八岁，前妻去世，留下一个六七岁的男孩。

这次，是三十多年以来， 次听到她的消息，没想到竟然是她已经离世这样一个令人伤感的消息。我发出感叹时，同事说：“还有更令人唏嘘的事情呢！”

同事说，他现在与秀媛的堂弟是儿女亲家，对秀媛这些年的事情了解不少。秀媛第二段婚姻并不幸福，她可能是一直放不下 段婚姻留下的心结，平日里总是郁郁寡欢，丈夫对她有很深的误解。

他们又生了一个儿子，秀媛心情不好，身体自然很受影响，对两个孩子的照顾不是很周到。丈夫先前的儿子对她很是不满，成年以后，对她意见越来越大。

不愉快的生活，让她心情越来越压抑， 患了肝癌。她在感知到没有康复的可能时，给自己的哥哥打电话，提出一个请求，想见见前夫。

她改嫁以后，很少回娘家。父母去世以后，基本没再回过娘家了。哥哥姐姐听说她病了，赶过去看她，她又一次提出那个要求，想在走之前见见前夫。

哥哥姐姐都不理解，说他家当年害的你那么苦，也让全家人跟着你操心上火，让爹妈一辈子都担心你，你咋还有心思要见他呢？

他丈夫站出来替她说了话，他说：“这些年，她一直放不下这个心结。我俩到一起以后，就没怎么见她笑过。开始，我对她有过不小的误会。因为这，我们的日子就没舒展过。

直到她病了以后，她才跟我说了心里话。她说他们当年感情那么好，她不明白那人为啥那个时候那么冷酷无情，能眼睁睁看着他家人欺负她，害她丢人现眼。她说，她想见他，只是想听听他当时到底咋想的，她不想把这个结带到地下去！”

秀媛哥哥通过别人找到那人时，才知道他已经离婚有几年了。第二任妻子是他母亲给找的，所谓门当户对的朋友家女儿。俩人一直不合，一辈子过得磕磕绊绊，在孩子成家立业以后，俩人分手了。如今自己一个人，过着冷清寂寞的日子。

在去往秀媛家的路上，他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地流泪。俩人相见的那一刻，看着秀媛瘦得脱了相的样子，他“呜呜”地哭出声来，对秀媛深深地鞠了一躬，口齿不清地念叨着：“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他们单独待了很久，到底都说了啥，谁也不知道。他离开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双手一直在哆嗦，脚步有些踉跄，几次险些摔倒。秀媛却在送走他以后，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口气。

那次见面后不久，秀媛去世了！

同事说，知道这些事情以后，熟悉秀媛的人们都在议论。有人说，当年她那位刁蛮势利的婆婆，亲手导演了一出“孔雀东南飞”的悲剧，害了秀媛，也害了她自己的儿子。

也有人说，最不是东西的，还是那个男人，缩头乌龟一个，敢做不敢当，害了秀媛也害了他自己。

也有人说，怪就该怪那个年代，若是现在，那还叫个事儿吗？封建余毒害死人！

不论怪谁，两个人的后半生，都被这笔情债压抑，过得很辛苦！如今，走了的一了百了，活着的，精神上的折磨肯定要比以前更多了几倍！据说他的父母还健在，不知看着他们的儿子这样，该作何感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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