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赏析《古诗十九首》的文章中，写到了陆佩如先生在博士论文答辩时，面对考官提出的“孔雀为什么往东南飞”，机智地答到：“因为西北有高楼。”

这当然不是正解，那么，孔雀到底为什么往东南飞呢？

《孔雀东南飞》与《木兰诗》合称“乐府双壁”。《木兰诗》是南北朝时期北朝的民歌，《孔雀东南飞》大致作于东汉末年。

汉代乐府诗，上承“国风”，下开一代现实主义新风，是中国诗歌史上一种重要的诗体。

01关于乐府诗的二三事

乐府诗之得名，来自于汉武帝设立的管理乐舞演唱教习机构——乐府，其职责之一是采诗。

《诗经》的来源和编订方式之一。武帝一朝设立乐府，再联系这一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治国思想的提出，不难想象，是为了配合扶立儒家的政治需要。

那么设乐府，派官员到民间采诗，再献于朝廷以了解民情，无疑是一种意识形态建立的手段。而形成、丰富乐府诗，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乐府采集的诗歌形式多样，后学多有对其进行分类编排的著述，以宋人郭茂倩《乐府诗集》最受推崇。

郭氏基本按照音乐的不同，将乐府诗分为12类：郊庙歌辞、燕射歌辞、鼓吹曲辞、横吹曲辞、相和歌辞、清商曲辞、舞曲歌辞、琴曲歌辞、杂曲歌词、近代曲辞、杂歌谣辞、新乐府辞。

《孔雀东南飞》就被收录在《杂曲歌词》中。

02《孔雀东南飞》概述

《孔雀东南飞》最早鉴于南朝人徐陵所编的《玉台新咏·卷一》，题目为《古诗为焦仲卿妻作》。诗前有小序——

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时人伤之，为诗云尔。

这个序明确说明，《孔雀东南飞》创作的年代是汉末建安年间。但宋代以后，有人对此提出异议，认为其创作于六朝时期。

至于作者，《乐府诗集》说“不知谁氏之所作”。现代学者一般认为它本为民歌，后经文人多次润色，终于形成如今的模样。

全诗句、字，是乐府诗中最长的叙事诗。写的是一对恩爱夫妻被迫分离，最终双双殉情的悲剧故事。

焦仲卿和刘兰芝彼此恩爱，堪称郎才女郎、一对璧人。焦母却对这个贤惠能干的儿媳看不上眼，百般刁难。

一番婆媳较量，焦仲卿虽然站在了妻子一边，跪着对母亲说“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娶”。但这番回护，不仅没有保护妻子，还激化了婆媳矛盾。

焦母一怒之下就将刘兰芝赶回了娘家。分别之际，刘、焦二人“誓天不相负”。

可惜，刘家也有一盏不省油的灯——刘兰芝的哥哥。听说妹妹一个被遣回娘家的妇人竟还拒绝了太守之子的求婚，不由得暴怒。

刘兰芝在强压之下，答应了这门亲事。焦仲卿听闻，连忙从任上赶到刘家，向兰芝违心道贺。兰芝愤懑不平，一番陈词，与焦仲卿定下黄泉之约。

在兰芝二婚出嫁那日，“举身赴清池”。消息传到焦家，仲卿“自挂东南枝”。

03何以“东南飞”？

回到本文最开始要解答的问题上来，“孔雀为什么东南飞”呢？

诗歌内部的前后呼应。

除了序已经后事的交代，这个故事的主体到焦仲卿“自挂东南枝”就结束了，与开篇的“东南飞”形成了呼应。

在汉代末年，男尊女卑的观念已经比较稳固了。焦仲卿死于“东南枝”，刘兰芝向东南寻夫而来，正是夫唱妇随。

从这一点来讲，孔雀是刘兰芝的代表。

传承自《诗经》的起兴手法。

起兴是用来引起下文的开头语。在古今歌谣里，有时用比喻和暗示，和上下文意义相连；有时意义上没有显著的联系而有情调上的联系；有时两种联系都没有，只是音节上的一环。

本诗属于第一类。汉魏时期，用鸟起兴夫妇离别是很常见的。

比如《艳歌何尝行》道：“飞来双白鹄，乃从西北来……五里一返顾，六里一徘徊。”《别诗四首·其二》言：“黄鹄一远别，千里顾徘徊。”

在熟悉这种语境的环境下，不必多言，只要相似的语句一出，便有一种哀艳缠绵之感攀上心头。

深层次的民族心理认同。

这就联系到古人对方位的认知。

向东南飞的孔雀必是自西北而来。在先天八卦中，西北方位为艮、东南为兑。

以家族关系比之，兑为少女、艮为少男；而以自然界事物比之，兑为泽、艮为山。

在诗中，刘兰芝向焦仲卿表白自己的深情时，作了这样的比喻：“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后来焦仲卿听闻刘兰芝将另嫁他人时，也说：“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

蒲苇一般种在水边，而刘兰芝最后也是投水而亡。

04结语

现实中的事物不一定与诗中的物象一一对应，但诗中的表述一般都来自民族对某一事物的认知。最初的认知可能集中在一个点上，渐渐就会蔓延开来，形成一些约定俗称的表达。这样的表达，是为一个民族、地域的人们所共有的。说得多、传得久了，一些实词变虚词，像“马放南山”等，本来无需解释。只是，“孔雀为什么东南飞”这个问题，是陆侃如先生于巴黎大学参加论文答辩时遇到的提问。这就像有人问你“天为什么蓝的”，也许，越是能随口成诵、觉得天经地义的事，我们就越是难以精准解答。只不过，我们都提供了一种或几种可能的答案。“孔雀东南飞”的原因也许不止这三种，更有可能是很多原因促成的。那么，你是怎么认为的呢-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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