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所插有的片均由车前子本人提供，而文中所写到的画都被我藏起来了。）

他的创意总是不可捉摸，却又是天籁般表达，——异想天开的灵动

循规蹈矩不可能有真正的创造与创作，诗人车前子的画是现代派的诗。挂在墙上的这幅图，不看署名知道是谁画的吗？当是十多年前车前子的作品。一见就喜欢，于是就“据为己有”。画了什么？我似乎明白，似乎没有明白。是混沌的思绪，是记不清的历史，是变幻的诗意。我姑且称它为《混沌》，《混沌》是我们的处境与生活不可理喻，又蕴藏美妙的乞求与愿望。还有，这幅“三人行”，是人似石，是人是仙是魔，不是一般的真意味、真趣味。

近二十年了，认识了车前子，当时我已经到了“西花园”。西花园是以太湖石出名的。我请他画石，他的石与别人不一样，这块《彩粉太湖石》把太湖石画得五彩缤纷，是可爱的童孩？是一块幸福的石头，阳光一定宠爱过它。乎画这块石头的时候，车前子心情很好，午觉之后，一柱香、一杯茶之后。或许，正写完一首有点晦涩有点朦胧的忧郁的诗之后，不过，车前子的诗几乎没有忧郁的时候，它的诗是黑暗中的猫头鹰，一对眼睛会让人失魂落魄。反正，这幅“五彩石”是一件车前子高兴时候遗落的一个“孩子”。

我到西花园六周年的时候，车前子说，画一幅画纪念吧。于是他昂起头，朝上想了一想，画出了有“瑞云峰”、有“凤”的一幅纪念画。瑞云峰是一块太湖石，北宋末年“花石纲”遗物。百年前在有“瑞云峰”的园子里办了“振华女校”：“凤驮瑞云峰”。石、鸟合一，文化与教育合一，真是有蕴含。

西花园有“省高中诗歌教育课程基地”，聘请了车前子等人为“驻校诗人”。课程基地在“杏园”，入园要经过两旁镶嵌石碑石刻的通道。在其东面车前子画了“金陵十二钗”。《红楼梦》又叫《石头记》，在车前子的表现下，“十二钗”成了十二块“石头”。凭着车前子对十二钗性格的理解，十二石之精灵，虽居于墙上，却呼之欲出。

我到了西花园十周年，车前子为我画了一幅“十年成果图”。有些恬淡，有些雅致。我数数画面，有九个果子，或枇杷，或柿子，或荔枝，或西瓜，等等，我反复数了几遍，只有九只。我问车前子，十年该画十只啊，怎么只有九只呀。他回答：还有一个是你自己啊。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却是开创了有趣的“创意”。

一匹马从远方奔腾而来，别人的马或许从草原上来，从沙漠上来。而车前子的马却从云层里来，从去云雾一般纠缠不清的文字中来，文字如缠绵的历史，又如缠绵的情感，丝丝缕缕，歌声如鼓声，只留余音袅袅。而画面，一半清晰，能辨得所以，一般晦涩，辨不出又似乎辨得出思绪。车前子在画上说了什么，我们没听懂什么可是我们却感觉到了什么。

这幅《芭蕉与雨》（这画本无名，我姑且称之为《芭蕉与雨》），满眼烟云。车前子的雨是一缕缕文字，似断似续。那是历史，断断续续，打在芭蕉上，如歌似泣，凝噎又如诗。《大树底下好乘凉》，画面有大树，可说的是谁在乘凉？有石头，（又几乎不是石头），有蜻蜓，蜻蜓正栖息在石头上。车前子的画与他的诗一样，如天空忽来忽去的云彩与风，如鱼在池塘里搅动涟漪，有道理又没有道理。

大伏天盼清凉，车前子花了一幅“一叶落而知秋”，说是“止渴”。他自己说像孔雀。在我看来，不像孔雀却像探首的半条龙，龙首下俯，雏鸟黑得有点黯淡，是不是鹌鹑？仰头，似乎在与龙对话。对话什么呢？问秋？问秋后的岁月？简单画面，色彩却艳丽，一条彩龙，流泻的色彩近乎“妖艳”，如此表达，早已超出常人的表达：异想天开。

车前子的这般秋叶、这般马，一些人会说好，有些人会说不好。他的审美趣味与表达方式，虽然有继承，更多的是突破，总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车前子首先是诗人，他的画是诗人之画。车前子是现代派诗人，他的画当然又是现代派诗人的画。我曾请车前子写诗评，他对诗的解读让我吓了一跳。在数百首诗中挑选了我的一首《月夜》，说诗是开放的，赏诗也是开放的，竟然解读出这首诗的“七层含义”。其实，车前子是借《月夜》说事，是他的诗的“观念”的呈现。这不仅仅是他诗的“观念”，还是他画的“观念”。这幅画，是不是《月夜》？月色如火，月色之上有凤凰的飞翔。这是 层。黎明即起，露珠如五色珍珠撒满天地，而灵魂却颤动不安。这是第二层。……还会有第三，第五，第七层，等等，这就是车前子。内涵的丰富间杂着模糊，手法的现代魔幻又流露出对传统的依恋。希望被人理解，又怕别人理解。渴望被宠爱，又自暴自弃在月色之下，自我满足。

车前子诗、散文与画，俱有特点，是他的“三绝”。他的散文是苏州园林中的“狮子林”，读者是“小孩”，在他的文中钻来钻去，东西南北不辨。许多几乎没有一点联系的东西，古往今来，顺手捡来，出奇不意。他的画亦如是。这幅竹子与云石，同样为无题，车前子兴致所致，我能准确地辨认的则是一杆竹子，其他，是一堆云？是一把烟？是一堆石？是一团气息？竹子与或云或烟或石或气息是什么关系？读车前子的画要在阳光下，胸中荡漾一股正气，方不被或诡谲或凄艳或妖丽的气象所迷惑、所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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