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小讲坛当我们读红楼梦时我们在读
说明:本次配图为朱悠游、虞悦、薛瑀沜、姚永沂、张晴天小组项目的“红楼一梦,万古生香”设计图,小组成员根据《红楼梦》人物的不同特点,设计了不同的彩妆。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傅芷祎 《枉凝眉》中有名句:“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镜花水月,这个词出自这篇名字很长的佛教相关的散文(〔唐〕裴休《唐故左街僧录内供奉三教谈论引驾大德安国寺上座赐紫方袍大达法师元秘塔碑铭》),里面有句:“峥嵘栋梁,一旦而摧。水月镜像,无心去来。” 不知道大家看到这里是否和我有一样的感触——这一整句话,不就是红楼梦吗?从钟鸣鼎食之家,到忽喇喇似大厦倾,《红楼梦》是一场悲剧,但“无心去来”——不必放在心上,红尘皆是虚空。 因此我今天想和大家分享的是《红楼梦》中的镜子与影子,以及它们与主旨的联系。 全书中比较重要的有两面镜子,一面是贾瑞手里的“风月宝鉴”。“这物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太虚幻境是一个最最重要的地方,因为第五回可谓统领全书的“剧透”,那么这面镜子其实也表达了一个意思:风月痴情乃镜中之物,执迷不悟的人看不到真相,是薄命的。同时我们可以想到“真事隐”和“假语村”,镜中的像是虚像,而贾府和甄府其实就是这样一对关系。更直观的证据来自第二面镜子,在宝玉房里。第五十六回里江南甄家的人进京,提到他们那里也有一个宝玉,模样和性情都和贾宝玉很像,当天晚上贾宝玉就梦到自己在甄家,在梦里一直叫那个甄宝玉,袭人她们以为宝玉是糊涂了,推醒他让他照照镜子。这时候麝月说:“人小魂不全,有镜子照多了,睡觉惊恐作胡梦。” 镜子是可以向宝玉揭示他自己的身份的,他一照镜子就有可能意识到自己不过是甄宝玉的一个影子,在幻境中生存了十几年。所以说,整个贾府,整个大观园,或许是一面巨大的风月宝鉴, 他照着这面镜子,走出了红尘。 第二点是关于镜中花。我在《曹雪芹与红楼梦》里看到,众人搬进大观园是二月二十二日,花朝节,《葬花吟》成于饯花日,春季的 一天。所有人都是百花的影子,比如黛玉葬花,其实让我想到她判词里面那句“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因为这些人可能都是花神,那小说故事就不必时时刻刻框定在一个确定的时间地点,并且联系到自然之后,那种女子命运盛放后凋谢的感觉就更为明显了。并且,不仅是女子和花互为影子,每一位女子身上,可能也有别人的影子。以脂评本中的评论为例:“晴为黛影,袭为钗副”,其实不止是她们两个,有很多人身上都带着薛和林的一部分,比如乳名兼美的秦可卿,兼美是她兼具二美的展现;比如原名林红玉的小红——看到她的名字怎能不想到林黛玉,我觉得她和芸二爷的爱情就是宝黛爱情在较为平凡人家里的投影。比如贾母,她身上的天性就和黛玉湘云等姊妹如出一辙;王夫人吃斋念佛,又和“无情”的宝钗有相似之处。这些人的性格和命运像影子一样,是错综的,并且作者也有意营造这种氛围,比如书里明确有写晴雯长得像林妹妹,薛林的诗合在了一起。我认为这样是把红颜薄命的感觉扩大了,从一个人延伸到一群人,于是“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第三是时代的投影。虽然不是想要真的把它对上什么历史时段,比如秦可卿是废太子私生女这种,但是我们处处可以看到在四大家族荣光的背面,在太平盛世的表象之下有多大的阴影。在CCTV一部叫“曹雪芹与红楼梦”的纪录片里有提到一件贾母给薛宝琴的衣服——凫靥裘。关于这件衣服,香菱以为是孔雀毛,而湘云告诉她“那里是孔雀毛,就是野鸭子头上的毛作的。可见老太太疼你了。”这个细节真的很可怕,凫是野鸭子,靥是面颊,也就是为了做这件衣服,不知道得找多少只鸭子才能凑到脸颊两边的、鲜艳且很相近的毛色!而这样穷奢极欲的事,就只被湘云一句话轻轻带过了。这还只是贾府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可见这朵富贵的祥云大的遮天蔽日,而让繁荣的假象灭亡的正是背后看不见的影子。 ,我想说书里有很多的镜子和影子,它们构成了一个如真似幻,缠绵又博大的红楼梦。这里补充一个细节,贾瑞因相思和纵欲丧命之后,贾代儒夫妇痛心地骂“若不早毁此物,遗害于世不小。”——“遂命架火来烧”。但他们不可能用火烧掉一面镜子,也不可能用火烧掉风月之事、儿女情长,能以火焚之的只有书籍而已。可巧,这本书也只是真“情”的影子,“满纸荒唐言”,不知看完此书,又会有多少儿女会揽镜自照而从梦里醒来。谢谢大家。 假作真时真亦假 朱悠游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是 回中甄士隐梦游太虚幻境时所看到的对联。红楼梦中真真假假,很容易在解读时误入歧途。曹公在这副对联中,不仅揭示了真假的辩证关系,还提醒我们何为真、何为假。我们可以列举出书中许多的虚实对应,对于人世来说,大观园美景是真,太虚幻境、女娲补天是假;对于顽石来说,人界的美好是假,而仙界才是真。从全书来看,有人认为,表面写风月情事是假,而暗讽政治黑暗是真。但无论何为真,何为假,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曹雪芹在《红楼梦》中熟练地运用真假的辩证关系这一艺术手法,创造出了一个梦境般的红楼世界。 明清小说、戏本批评,很多都有贵“实”贱“虚”的倾向。批评家们极力想从故事中找到与现实一一对应的人物,企图将现实人物的真实改过艺术创作的虚构。这显然是十分可笑的。但受到这些批评家的影响,小说家们在创作过程中,也会表现出这一倾向。曹雪芹则不同,他的贵实贵在情理的真实,虚在人物情节的虚构。由于作者把日常生活中的悲欢离合写得情真意切,情理之中,因此读者们才会觉得真有其事。在读《红楼梦》时,我们会注意到个人的生日日期,如元春是正月初一,黛、袭是二月十二,这在细节的设置上是十分合理的。还有各种物品首饰的名称,细节满满。以及书中提到的江南甄家的四次接驾,其实来源于曹雪芹少年时曹家的辉煌经历。曹雪芹将他所经历的真人真事作为《红楼梦》的原型,又刻意将这些现实的要素隐去,是为了能够 限度地发挥创作的虚拟,而不拘泥于现实的原型。同时也是为了能够完整地呈现出贵族生活的原貌。此外,他将真事隐而假语存,也有封建社会思想政策的原因。清朝乾隆年间盛行文字狱,对曹雪芹的创作也有一定影响。《红楼梦》中原本有“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一节,后因他的亲戚觉得这样会触犯政治红线而删去了。如何评价这种手法,脂砚斋的评点中也有讲到,“曾临其境”“真有其事”,但又时时刻刻提醒读者“因此不必察其原委,问起来历,就暂以此释闷”。他一方面指出书中的原型,一方面又强调了艺术创作的虚构性,劝诫读者不要将假当真。可以说曹雪芹和脂砚斋非常清楚文学创作中真实和虚构的区别,这比那些硬要追其隐喻的红学家们要强不少。曹雪芹在书中运用的真假辩证关系,是利用生活上的真实,达到艺术上的真实, 将生活中的真实隐去。鲁迅也有一番话来论证此事:“倘有读者只执滞于题材,只求没有破绽,那就以看新闻记事为宜,对于文艺,活该幻灭。而其幻灭也不足惜,因为这不是真的幻灭,正如查不出大观园的遗迹,而不满于《红楼梦》者相同。倘作者如此牺牲了抒写的自由,即使极小部分,也无异于削足适履的。”但当我们回到在现实世界中读者的这一身份去看全书,会发现文学艺术的创作本身就是虚构的,宝黛爱情是假,大观园盛景也是假。 真假的辩证关系是极具现实意义的。每个具有自主阅读能力的读者,都应该有辨别虚拟与真实的能力。文艺创作本身就是虚构的,即使《红楼梦》的细节描写写得再真实,它也是一部虚构的作品。有些红学家要从虚拟世界中寻找真实感,去考据每一个影射的对象,以至于不满于书中不够真实的描写;而有些人将书中假的当作是真的,认为《红楼梦》是所谓“淫词艳曲”,能够引导青少年做一切不该做的,恶意夸大文艺作品的影响力以至于宣扬封禁掉一切“不该看”的,则是非蠢即坏。这样的创作环境对创作者来说无异于削足适履。以后我们中不是所有人都会成为创作者,但是每个人都会是拥有评论权的读者,而要营造出一个良好的创作环境,首先要有一个良好理性的读者评论交流环境,这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 至此,我只是说了我个人对于真假的理解,并且只是落足到了艺术表现手法这一点上,对于书中内容的真假辩证,古往今来众说纷纭。我认为曹雪芹之所以要将真事隐而假语存,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躲避现实压力,更好地发挥文学的虚构性,而不希望后人对每一个细节刨根问底。曹雪芹明白,文艺本身就是幻灭,所以发挥到幻灭的 ;但现代人反而将幻灭关进了笼子,如何破这笼,保持创作的虚拟性,需要我们每个人一同思考。 浅谈《红楼梦》的有序与无序 虞悦 今天和大家简单分享一下红楼梦中的“有序与无序”。 在红楼梦第七十五回中写道,“贾珍志不在此,再过一二日便渐次以歇臂养力为由,晚间或抹抹骨牌,赌个酒东而已,至后渐次至钱.如今三四月的光景,竟一日一日赌胜于射了,公然斗叶掷骰,放头开局,夜赌起来。家下人借此各有些进益,巴不得的如此,所以竟成了势了。”偌大的宁国府,竟然成了一个隐秘的赌场,上从管家的贾珍,下至打杂的老妈妈们,无不聚集在一起赌钱,这是多么的混乱啊。再看前面一点的章节中,贾琏凤姐央求鸳鸯去偷拿贾母查不到的金银来花,且不说丫鬟小厮偷拿主人东西去当铺换银两的丑事,连从小受锦衣玉食的贾琏凤姐也能干出这等事,可见贾府的秩序已经十分混乱。如果我们把这种混乱称作无序,那么当这种内部的无序状况扩大到足以掩盖外部的有序状况的时候,那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柑橘也就完全腐烂了。87版电视剧里可以看到,贾府被抄之后,浩浩荡荡一列槛车向前驶去,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整个画面十分寂寥苍白,就好像佛教中说的空,一切都清净了,混乱的无序的都消失了,留在世间的仍是那些有序的,然后循环往复。 回看到第十七、十八回的贾元春省亲时,贾母等人按品大妆,从十五日五鼓(凌晨四时)等到晚上九点左右。曹雪芹这样描写元妃省亲,“一对对龙旌凤翣,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金黄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脂砚斋在此评到,“一丝不乱”,可见省亲这个场面的盛大与严谨,众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合乎礼制的,整个情节是在非常有序非常严密的流程下进行的。但是当元妃在正殿里同贾母说话时,说到,“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这句话中的“见不得人的去处”可以看出元妃在此时重新变回了贾府的贾迎春,而不是万人之上的贤德妃。就是在这样有序的场景下,这种无序的思想迸发创造了一个与环境的冲突,一个行为和思想上的矛盾。这种冲突使人物的形象突破了一板一眼的外壳,更具有感染力。这种无序的力量和有序结合在一起,可以更好的发挥出来,可以更透彻地体现出那些压抑的或者是隐藏的情感性格的冲击力。 曹雪芹把这一种有序与无序结合的艺术运用的很高明。譬如贾琏戏熙凤、宝黛读《西厢》,都可以说是在一个井然的场景下发生可以说是比较出格的事情,但往往这种事件的发生更增加了人物、事件的立体程度,使他们更加具有个性、多面性。曹雪芹非常擅长写圆形人物,通过只言片语或是一些小事件塑造一个人,写出这个人里外的冲突,写出这个人具有的不同面。立体的人物、立体的事件大大增加了小说给人的真实感,更加贴近现实中人物的样子,是有血肉有灵魂的,而不是那种玛丽苏小说里完美的有七彩头发眼泪是珍珠的女主,不是有些热血小说里完完全全无私的主人公和完完全全丑恶的坏人。有序和无序的恰当结合,使故事的真假虚实难以分辨,导致很多人不禁把文本与作者的经历或是那个年代的真人真事对照起来,我想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索引派学者不倦地寻找字里行间藏着的隐喻、讽刺。 我引用曹雪芹在文中一句很经典的话:“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红楼梦的虚虚实实或许永远无法得以完全考证,但它的艺术价值是能够被读者抓住的,是真实的在文坛顶端闪耀。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个上一篇下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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